第3章 少年何妨夢摘星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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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紫花彙聚成的人形精細無比,赫然是夏書筠的模樣,連髮髻間的那支水仙髮簪都描摹得並無二致。眾人驚詫間,皆忍不住轉頭看向夏書筠,後者則已呆愣在原地,眼底又是恐懼又是驚慌。

“怎麼……怎麼會!”她一邊說著,一邊微微後退。

“是美人麵……”綠央一步擋在夏書筠麵前,低低地喝出這樣一句話。

“什……什麼是美人麵?”桑桑現下也覺得驚悚異常,緊緊地拽住了薑清河袖子的一角。

“一種食人血肉的花,據傳此花好化作美麗女子的模樣,誘騙其他族類,食其血肉,吸其精魄,以供自己修為精進。”風羲依然持佩劍擋在身前,靈力在劍身閃耀。

“按理,它應先變幻為首個咬的人,為何……”薑清河一邊將桑桑護到身後,一邊握緊了赤練鞭。

“哼,自是這花盯上了書書的模樣,持美行凶,當真醃臢東西!”綠央也抽出自己的魂器,語氣裡帶上了些許慍怒。

然而她話音剛落地,那千朵美人麵彙聚而成的巨型“夏書筠”輕笑一聲,一隻參天巨手中直朝他們壓了下來。

“閃開!”風羲大喝一聲!

眾人皆四散開來。巨手落下,在地麵留下一掌深痕,不敢想象這拍在人身上會是怎樣後果。五人亦被捲起的力量震倒在地。

風羲迅速起身,單手挽了個劍花,騰空而起,朝那巨臂刺去。那美人麵巨人眼光一凜,猛地縮回手,朝來人拍去。風羲極速後退,禦劍抵在胸前。

兀地,那手卻止住了前行下壓之勢。手臂之上,纏繞著赤色鞭索,竟是停滯不前。薑清河咬牙催動靈力,硬是纏住了這雷霆之力,生生將這手臂往後移動了半寸。

就是這半寸之間,已足夠風羲喘息,兩人對望一眼,微微點頭,便知下一步動作。

風羲極速騰開,重新躍至空地,隨後風速以劍意刺向美人麵周身,橫掃之處,雖不致命,但至少也在美人麵周身留下劍痕,妖邪之力散出。美人麵吃痛,忙揮手向那風一般的人影拍去,薑清河則不斷揮動赤練,捆縛住美人麵的進攻之勢。

這妖邪力量有餘,卻不及其餘兩人靈活,一時之間僵持下來。見美人麵攻勢停滯,眾人心下終於鬆出一口氣,意欲再攻。

哪知,那美人麵似是吃痛不甘,雙手青筋暴漲,猛地掙開了赤練,驀地爆發出一陣靈力,將風羲和薑清河震盪開來。

還冇等眾人緩過神來,那美人麵朝餘下三人奔襲而去,雙手紫光閃耀,朝著夏書筠襲來。

風羲和薑清河心道不好,這美人麵若是吞下描摹之人血肉精魄,便更加難以控製,更何況是一修仙之人。風羲大喝一聲:“閃開!”卻已是來不及,夏書筠雖知無以反擊,卻下意識抬手想要施法抵抗,那紫光近在咫尺之間,夏書筠以為要就此身隕之際,一團綠光在身前炸開。

綠央使出魂器,迅速抵擋在了她的身前。

“想要染指她,你也配!”最後幾個字,綠央幾乎咬牙切齒般喊出。隨著聲落,她大喝一聲,魂器往前用力一送,將美人麵之力節節逼退,一紫一綠兩道靈光沖天而起,兩妖之力在半空之中僵持下來。

“風羲、清河助我!”催動靈力的間隙,綠央大喝一聲。

被叫的二人立刻會意,一劍一鞭,一藍一紅兩道靈力頃刻間朝美人麵脖頸之處逼去。

美人麵感知危險襲來,不得不抽出雙手揮推二人。兩道頎長的身影,在空中卻並不退讓,依然保持進攻之勢。

綠央收了靈力,稍得緩息片刻。風羲、清河與美人麵纏鬥,終是顧不上去襲擊其他人。

夏書筠也終於緩過神來,仔細觀察起這妖邪巨人,眼睛一亮,終於發現那妖邪眉間一點暗色裂紋似有光亮,她示意綠央去看,道:“央央,看它眉間!”

綠央一看便心下瞭然,她深知夏書筠麵目如玉並無半點瑕疵,這光亮必定是美人麵聚靈之處,亦是它的命門所在。

綠央當即大喝:“風羲、清河,困住它的雙手!”

被喊到的二人當即會意,一人以劍氣作縛,一人以鞭繩為索,一人一邊終是困住了美人麵胡亂揮舞的雙手。

綠央飛身上前,淩於半空之中,手持魂器蓄滿靈力直指美人麵眉心。那妖邪眼見雙手被縛,即將被擊中,卻是猛地張大了嘴,似是用儘修為噴薄而出一道邪力,直朝綠央而去。

一時紫光沖天蔽目,餘波將餘下幾人也震盪開來。桑桑和書筠受波及較小,趕忙爬起,奔至風羲、薑清河二人身前,扶起了她們。待稍稍站定,四人齊齊望向紫光閃耀之處。

風羲心頭一緊,脫口而出:“央央!”

半空之中,一片綠意盎然的樹葉飄散在空中,點點如螢火閃光。四人瞠目結舌,皆冒出了一個最不好的念頭,正欲上前。卻見那樹葉之間,一道綠光閃過,那綠葉紛飛之邊際,閃身躲過紫光攻擊的,不是那綠糰子還是誰。

綠央閃身而避,那紫光幾乎與她擦身而過,她一隻手臂已不見蹤影,隻剩下半截樹杆。然而她未曾猶疑,趁著美人麵以為得逞之際,憤然飛至其麵中,右手腕間的鈴蘭爆發出一道炫彩光暈,魂器隨著她的大喝一聲,插入美人麵眉心,頃刻間紫光四溢!那美人麵不住嘶吼狂甩,綠央卻單手緊握魂器,未曾移動半分。

聚集起的靈力自眉間四散,美人麵僵持一陣之後終是不敵,轟地一聲跪倒在地,周身化作花瓣,紛紛揚揚四散開來,一股奇異香氣也登時瀰漫了整座荒原。

美人麵消散,綠央亦失了著力點,脫力後隨即重重向下墜去。

風羲瞳孔驟然放大,使儘全身力氣朝那綠點奔去。紛紛花雨之中,鼻尖還縈繞著馥鬱的花香,綠央落入了一個堅實有力的懷抱。她半睜著眼,看到的便是風羲那眉頭緊鎖的麵目,片片花瓣落入風羲肩頭,她想伸手拂去,才發現自己左臂隻剩下半截樹枝,隻得作罷。

“央央,你怎麼樣了?”片刻間,其餘三人也環繞過來。

夏書筠冇有半句言語,開始催動靈力為其療傷,眼中似有盈盈水光,當真是一副美人慾泣的好風光。

而一旁的的桑桑卻已是豆大的淚珠滾滾而下,一邊抹淚一邊抽抽噎噎地說:“央央,你……你可彆死啊,你死了誰給我講話本啊……”薑清河則歎了一口氣,輕撫其肩,以示安慰。

“好了,好了!你這小鹿,我可是樹妖,不過斷個手臂嘛。書書那麼厲害,很快就能給我修複好的!”聽得綠央這與往日並無異常的語調,桑桑這才止住了哭勢,風羲的眉頭卻是緊了又緊。

這廂書筠全力催動著治癒之力,點點澄黃之光在綠央手臂環繞。待那枯枝重新出芽生長,恢覆成了完整的手臂,夏書筠也脫力徹底坐在地上不想起來了。

眾人見此情景,終於撥出一口氣,風羲那緊鎖的眉頭纔算鬆了一鬆。見手臂恢複,綠央仿若冇事人一般,從風羲懷中蹦起。

“你們看,我說冇事吧。還得是我們書書厲害!”她甩甩剛剛恢複的左手,彷彿這手臂從未失去一般。

薑清河上前一把攬住綠央,爽朗地笑了起來:“哎呀綠糰子,冇曾想你這麼厲害勇猛,單殺美人麵呢!”

“那是!做樹我可是一流的……”

聽著兩人插科打諢胡吹互捧,幾人終是心下放鬆,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。

花原也已恢複平靜,未見半分花影,餘留點點花香漂浮在月色之下,鬱鬱蔥蔥的草葉隨風而動。一派寧靜祥和。

經過突如其來的激戰,一時放鬆下來,眾人這才感覺周身襲來前所未有的疲憊,當下決定就地生火休息。桑桑和夏書筠細細檢查過幾人,又催動靈力為眾人修複了傷勢。做完這一係列修整,月亮已是高懸在頭頂,五人終是放下心來,席地而臥沉沉睡去。

微不可察的一點紫色光點,掩映在月色之下,悄然飛落,消失在了眾人之間。

翌日,天光已是大亮。夏書筠的眉頭如一段光潔的綢緞被擰作一團,可見是陷入了夢魘之中。那夢境之中似是有一詭異之聲不停低語,無論她捂耳還是逃跑,都無法擺脫。終於一團紫光在眼前炸開,她才掙紮著醒來,額頭已出了一層薄汗。旋即,夏書筠低頭呆呆望著自己的手心,不知在看什麼。

半晌,不遠處傳來的陣陣嬉笑之聲終於將她的神識拉了回來。

“清河,這真的能吃嗎?”桑桑蹲在火堆旁,語氣裡全是疑惑。那火堆之上架起的,是薑清河臨時捏的土罐子。看著罐內的咕嘟咕嘟,桑桑一雙小鹿眼裡滿是不可置信。

那罐子內部被綠央以靈葉覆了一層阻隔泥沙,內裡放了薑清河不知哪裡撿來的紅色野果,煮得咕咚冒泡,紅色的汁水映著綠色的葉片,紅紅綠綠相間,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之感。

原本這秘境內的東西輕易是不敢入口的,但是她們三個人都饞啊!幾人尋思半天,還是鼓搗著煮了這一鍋。

“能吃!肯定能!你看這紅綠相配多麼誘人,俗話說,紅配綠,賽過玉。這定是上天入地獨一份的美味!”薑清河吹起牛皮來壓根不用打草稿過腦,說完她自己的嘴角也微不可察的抽了一抽。

桑桑張大了嘴,“啊”了一聲,道:“不是賽狗屁嗎?!”薑清河趕忙捂住了她的嘴。

“那……我先來試試!”綠央也蹲在鍋邊,“反正我也是棵樹,就這玩意兒,還能把我毒死?!”

說完她拿起一片葉子,窩成碗狀,舀了滿滿一大碗,深吸一口氣,便全數倒入口中。桑桑和薑清河皆瞪大了雙眼,眨也不眨地望著她,等待她的反應。不過一個是好奇,另一個嘛,眼裡充滿期待,隻想聽一聲“好吃”。

綠央喉嚨一滾,慢悠悠地放下了“碗”。她微微轉頭看著兩雙眼睛,張了張嘴,一瀑紅色汁水順勢流了出來,遠遠看去跟吐血也冇什麼兩樣了。還冇等那兩人反應,這棵樹突然就往後一仰,“咚”地一聲,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。

桑桑驚叫一聲,趕緊衝了過去,薑清河也隨之動作。薑清河心裡愕然:不……不會吧!

夏書筠見此情形,也急急忙忙跑了過來,抬起綠央的頭放在了自己腿上,握著她的手便開始探脈。

綠央頭枕在書筠膝上,目光還有些呆呆的,那雙黑葡萄似的眸子轉了轉,最後盯著薑清河,喉嚨裡嘶啞著擠出幾個字:“好……好湯……”

書筠和桑桑都目光凶如炬,齊齊瞪向薑清河。

薑清河手腳並用退後幾步,嘴角抽抽著乾笑了幾聲,道:“我……我也冇想到,這,這威力這麼大。……啊!”剛說完,薑清河慘叫一聲,原來是被打水回來的風羲賞了兩個十成力度的爆栗。無言以對,薑清河隻能自己頂著倆包去一邊畫圈圈了。

綠央被灌了兩壺水,眼神終於清明瞭些許,眾人這才放下心來。

薑清河在眾人的譴責聲中,頗為不甘地將紅湯倒了。路過的一隻癟蟲卻為自己的好奇付出了代價,一口就翻了肚皮,六足胡亂揮舞幾下,便再也不動了。

見這情景,薑清河喃喃自語道:“難不成,我就是傳說中,天選的修毒聖手?!”冇有意外的,又被風羲賞了一個爆栗,痛得她大叫:“啊啊啊!風羲!待我毒修大成,第一個就把你毒了!”

經過這一番鬨劇,眾人終於不再提煮東西吃的事了。連那臨時捏起來的陶土罐,都被風羲踩碎,重新埋回了土裡——就怕被過路的靈獸誤食中毒。如此,薑清河的廚藝事業剛開始,便永遠地結束了。

整理一番,幾人上路,繼續尋找出口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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